半透明人間

わたくしから見えるのは、やっぱりきれいな青ぞらと、すきとほった風ばかりです

【凛遥】光之川

*** 之前给本子写的文


[01]

十七岁的那一年,松冈凛许下了一个愿望。

 

那时候的学生之间还流行着的都市怪谈,大多都是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昨天见到了UFO”,“那棵快死掉的樱花树又开花了哎”,“那个神社许下的愿望不是说都很灵吗,据说有人在那附近看见过妖怪”。

诸如此类。

老师宣布放学,凛匆匆地收拾课本,把椅子推进课桌,“凛最近每天都走得好早啊。”“难道是去约会吗?”“约你个头啦。”男生笑着揉乱了对方的头发,“明天见啦!”然后就走出教室。骑上单车,却是往平常不同的方向,距离喧嚣越来越远,自然的气息扑鼻而来,踏着青苔拾级而上,少年往木箱里投下硬币,双手合十许下愿望。

传说中很灵验的神社,到底有没有聆听的神明呢。

下山之后才想起还有课本落在了教室,飞速骑回学校,三两步跑上楼梯。傍晚的校园已经没有多少学生,夕阳懒懒地倚着,光线安静到透明。

就在这时传来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凛穿过走廊找到响声传来的方向,看见一个穿着校服衬衣的少年,侧对着自己,双手张开,他看见有微弱的、非自然的光芒从指间溢出,像是涌出某种奇异的力量,将地上的碎片,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方式重新结合起来,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完好无损的鱼缸。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却有鱼在尚未干涸的地面上跳跃。

 

“哥哥今天回来的好晚。”

回到家的时候妹妹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自己。“抱歉,课本落在学校又回去拿了一趟。”

“哥哥还是这么粗心怎么行啊。”

“抱歉啦。”

“刚刚老师打电话到家里来了,说了三方面谈什么的,要不,我去吧,下周。”

“你怎么行。”

“但是……”妹妹犹豫了一下,“哥哥决定了吗,志愿什么的?”

“啊……还没呢。”

“哎?哥哥不是从小就想当飞行员的吗?”

“那个啊……那个只是开玩笑的。”

“但那时候明明就很认真。”

拿出课本的时候有意识地把那张纸塞回书包,等到妹妹睡着了才再次拿出来,已经因为折叠好几次变得皱巴巴。上面志愿填报的位置还是空白。

两年前父母因为海难去世,兄妹俩双双成为孤儿,靠着亲戚的救济勉强念着高中,本想在大学时一边打工一边赚取学费不用寄人篱下,不料妹妹又发现得了重病。

这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却无能为力。凛知道自己只能接受这样的人生不能再任性。

最近也在偷偷地打工,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学业生活以及妹妹的三重负担以及让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当飞行员的梦想并不是玩笑,但已经成为奢侈的东西。

从都市怪谈听说的灵验的神社,特意前往那边许下愿望,并不指望人生峰回路转,只希望维持现状,不再朝糟糕的方向发展。

然后就在教室里看到那一幕。

起初以为自己在做梦,认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在少年转身和他对视的时候不知所措。而少年却更慌乱地,差一点就要将鱼缸再次摔碎在地上。

凛认出那是隔壁班的学生,并不熟悉的,好像是叫七濑?而对方却先一步叫出他的名字,

“松冈……同学?”

“……哎?”

“可不可以把这件事,当做……秘密?”

少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字一句地说道。在夕阳微醺的光线之下,被浮光和微尘围绕的少年,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依照他的话去做出回应。

“我们的秘密。”

十七岁的松冈凛,在那个傍晚,和一个少年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松冈,你的志愿表打算拖到什么时候,赶紧上交吧。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握着的纸仍旧是空白,朝着办公室走去的路上想好了应付的台词。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在提笔的时候却又放弃,厌恶着犹豫不决的自己,握紧拳头,想要将内心里最后一团跳动的火苗捏碎。

开门的瞬间有个身影刚好从办公室出来,没防备的撞在一起,两张白纸一同掉落在地上。“抱歉。”“啊,应该是我说才对。”

他们互相看到彼此眼中熟悉的面庞,凛在捡起来的时候看到对方的志愿一栏也是空白。

从那天之后有意无意总会留意着七濑,发现这样一来遇见的次数也变得频繁,好像某种力量在驱使。放学之后凛特意把动作放慢,留到最后一个走,经过隔壁教室的时候发现七濑坐在靠窗的位置,鱼缸里的鱼鲜活地游动着。

“如果是青花鱼就好了。”对方也看见了他。

“哎?”

七濑把视线从鱼缸移到他的方向:“这么晚才走?”

“稍微,有点事。你不回去?”

“嗯,差不多了。”

“那一起走吧。”

自从过了冬至日之后每一天的白昼都会比前一天长一些,直到夏至日到达白昼最长的那一天。凛发现七濑和自己回家是同样的方向,并肩走着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也没填吗?”

“嗯。”

“我也是呢,总是因为这个被老师叫去,但是梦想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有就有的啊,即使有了,也不是说实现就能实现。”

“嗯。”

“七濑的梦想是什么呢?”

“嗯……想当个画家。”

“哎?!挺不错啊。以前我想当飞行员的,不过现在已经不想了。”

他们经过一棵枯萎的樱花树,在那个路口就要分别。“这棵树今年也差不多要死了吧,一直拖着,怕也是拖不到春天。”

“不会死的。”

“是吗?”

“想看吗?”

凛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看到他把手掌轻轻地放到树干上,闭上眼睛,然后,有清晰的光从掌心的位置缓缓溢出,就像那天看到的那样。柔和的光线沿着树的脉络朝着各个方向发散,将某种力量汇聚到内部,像一团逐渐凝聚的星云,有一个小小的宇宙要从手心里诞生。

在夕阳收敛了最后一丝光线。

空无一人的街道,枯朽的树木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茁壮起来,仿佛在转瞬间完成了岁月的交替,枝叶变得浓密,遮天蔽日,又很快凋落,长出蓓蕾,不计其数,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绽放。微风拂过,粉红色的花瓣随风簌簌散落,雨一般掠过少年的发梢和肩膀。

落入掌心的花瓣带有饱满的甜香,这一切不是梦境。

 

松冈凛把一片花瓣握在手心,暗自做下了决定。

 

[02]

七濑看见他的时候,就认出他来。

总位于成绩发布的榜单上前几名的名字,周围的同学口中时常提起。“那个三班的松冈啊,拒绝了参加我们话剧部毕业演出的客串呢。”“真是太可惜了,本来还很期待的。”“没办法啊,说是最近太忙了什么的。”在起身的时候撞到了后排的七濑的桌子,课本散落一地,那张志愿书落到很远的地方,被一个男生一脚踏过,然后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的新闻一般高举起来:“啊真是抱歉哪。”大声说着,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七濑的志愿是什么啊,没有填吗?是没法填吧哈哈。”

“还给我。”他伸手去抢,男生却把白纸举得更高,他抓住用力一拽,白纸顿时撕成了两片。

“啊呀真是对不起啊。”

他将纸片夹进课本,翻开时看到课本内页又被写了奇怪的字,若无其事地塞进书包。

“你说这家伙是不是会什么法术啊,明明前一天书那么脏,第二天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真是诡异。”

“所以才让人讨厌啊。”

男生将一叠纸屑撕碎,扬手撒在地上,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忘记今天是你值日了,七濑。不过你总有办法的吧,这点纸屑而已。”

等到所有的学生都离开,七濑拿出被撕碎的志愿书,用手掌轻轻覆盖,然后看到裂痕在光线下逐渐复原,又回复到干净如初的白纸。打开课本,用同样的方法将上面的字抹去。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已经习惯了做这样的事情。

从幼年时代就获知的自己的力量,却不是美好的回忆。人们对于异于自己的类别会本能性排斥,他被家族雪藏于深院,像是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人的出生都是不平凡的,每个人都有特殊的意义,只是大部分人的能力都会逐渐退化,然后变成凡人。”

七岁那年在小镇上学,不出意外地遭到排挤。小镇上流传的怪谈传说,像是浸染了毒药的河流,不动声色地汹涌着。初中开始前往别的城市,认为距离可以让自己和过去告别。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学生时代残忍的静默和冰凉,超乎一个少年可以承受的重量。

自己只想变得平常。

在走廊上擦肩而过,连打招呼的熟悉程度都不够。对方成群结队地一拥而上,被围绕在中心的少年,在自己可触及的轨道之外。

不能说是不羡慕的,像是一粒枯萎的种子,埋在内心深处黑暗的地方蓄势待发。

如果能成为朋友的话。

和松冈凛成为朋友的话。

碎裂的鱼缸,用法术将其复原。他知道那个人就在窗外看着,顺其自然地,在周围的空气里播撒下一个无足轻重的谎言。

“可不可以把这件事,当做……秘密?”

“我们的秘密。”

红发的少年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说:“可以。”

“那……我们是朋友了,是吗?”

七濑看着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就像宣读着某种契约,无形的力量从指间以难以察觉的方式渗透出来,在空气中蔓延。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对面的少年终于有了回应。

“行啊。”

把手掌放在枯萎的樱树的树干上,他用法术织成的幻象,只有他和松冈两个人可以看到的景色。术法的力量渗透进枝叶盛开出来的花朵,都不是真实的,他看到松冈的表情,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在内心蔓延,但又觉得久违的兴奋,明知在术法结束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本来面目。

就像从一场梦里醒来。

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这场梦的时间延长。

 

[03]

“江的话,对魔法这种东西怎么看的呢?”

“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妹妹因为生病而不能去学校,也不能从事任何体力劳动,原本应该在医院就诊,但是她执意呆在家里。“不想在冰冷的医院。”“那种气味让人不舒服。”凛知道妹妹是考虑到自家的经济状况,并且自己确实难以支付昂贵的费用。

从确诊的那一天起就开始的残酷的倒计时,像是被剧透结局的推理小说。

“如果有魔法的话,江想用来做什么呢?”

“嗯……想再去一次小时候玩的海边。”

如果有魔法的话。

在体育课下帮老师把器材送回仓库,在器材室的后面听到喧嚣的声音。几个学生把另一个学生围堵在铁丝网边上,“这么点钱怎么行啊,都不够晚上的夜宵啊。”

“你不是会法术的吗,变一点不就好了?”

被围堵的少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恼羞成怒的学生挥起拳头正要砸下却被拦住。“你们在做什么?”

“松冈啊?你不要多管闲事!”对方冷笑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一个秘密一样故弄玄虚,“你知道吗,这家伙,可是会魔法哦。”

“什么魔法,不过是平常的学生罢了。居然还相信这些你真是幼稚啊。”

“切。”

“你们不要再对他做这种事了吧。”

“哈?”

“他,七濑。”凛指着站在铁丝网边上的少年,“是我的朋友。”

内心滴落了不该有的液体而变得混浊起来,在说出“朋友”这个词的瞬间感觉到内心明显的动摇,不由地把视线从七濑的方向移开,生怕对方看出破绽般,心虚着,反而用更响亮的声音回应着,像是自己给自己施下了法术。

被铁丝网划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像是茫茫的雪原中被踩出的脚印,又被不断下落的大雪深埋,看不出一点痕迹。

看得见的伤口被迅速治愈。

看不见的伤口呢。

他们顺着楼梯走上天台,原本应该是锁住的门,七濑从某个角度伸进手把门打开,看起来轻车熟路。“你经常来这里?”

“嗯,想透透气的时候会来。”

从顶端无阻碍吹来的风,像是从遥远的原野拂过他们的刘海和发梢,白色的鸟沿着平行的电线飞往灰色的天空。

像是用铅笔画的线,又被橡皮擦得模糊一片。

以为那条线就是天空的尽头。

向前走几步,天空的范围就扩大些,像是被施了法术打开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再往前几步,风掠过他们的白色衬衣的衣角,就在这时——

凛看到了海。

和天空的颜色很相近,却又有点细微不同的,像是天空的倒影一般的海面,似乎可以闻得到潮汐的咸湿气息,听得到海水拍打岸边的水声。

原来从这里可以看到海。

最后一节课开始下的雨,逐渐越来越大,骑着单车前往打工的地方,在路口给一辆急转弯的车子让行而摔在地上。左手的小臂擦伤了一片,只能去便利店购买药水做下简单处理。“松冈?”在出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转头看见七濑撑着伞站在另一边。“刚刚看到前面有人摔倒了,背影看起来有点像,想着是不是你……果然是你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被对方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还是觉得有点狼狈,然而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握住——

有温暖的,像是在冬日的冰凉突然被温泉浸润,肩头的积雪缓缓融化,身体开始变轻。清晨从黑暗的梦境中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尘埃,然后才是光线,透明脆弱得像琴弦,从指间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

雨停下来,被雨水湿润的枝叶在微光中晃动着,像是刚刚从一场惬意的梦中醒来。

 

“从学校的房顶是可以看到海的,我今天才知道。”在晚饭的时候和妹妹聊天,说起了白天的事。

“你们的学校吗?”

“嗯。朋友带我去看的,有机会带你上去看看,天气好的时候。”

“哎?哥哥有了新朋友了吗?”

“嗯……算是吧。”

 

[04]

用笔将线条勾勒出一个轮廓又撕掉,持续了几个小时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的松冈凛的脸,松冈凛的肩线,松冈凛的背影,作为风纪委员从走廊的窗边走过,引来了班上女生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老师不得不提高音调,拉回她们的注意力。

耀眼又完美的男生,像是在银河系中心那样遥不可及。

又像是晨光一般触手可及。

课间被几个男生催促着把垃圾带去楼下扔掉,在教学楼的下面看到了一个女生,拿着什么东西张望着,犹豫不决。看到他下来,就立刻朝他走去。

“请问三年三班在哪?”

“在三楼,这边上去。”他给女生指了一个方向,看到她仍然很困扰的表情,于是说,“要不我陪你上去吧,就在我的教室的隔壁。”

“你也是三年的吗?”

“嗯。”

“那……能麻烦你把这个带给我哥哥吗?”女生交给他一张纸,他看到上面写着进路表几个字,还有,熟悉的名字。

“我的哥哥,松冈凛,三年三班的哈。”

 

“松冈,外面有人找你。”

“嗯?”凛往门的方向看着,看到是七濑,气喘吁吁,很着急的样子。

“你的妹妹,在楼下昏倒了。”

“刚刚已经送去医院了。”

 

骑着单车在前往医院的路上狂奔,到达病房的时候已经脱离危险。这种过程经历了已经不止一次,心脏大幅度的起落,女生躺在病床上,没有插输液管的那只手向他比了一个V字。

并不是没有感到厌倦过。

从两年前开始的人生就没有再出现过任何的惊喜,不断地处于紧张和急迫,像是齿轮扣错了位置开始扭曲变形。回想是否是过去的某一个分界点按错了选项导致进入了不该开启的支线,恨不得将整个身体嵌入齿轮中间迫使它停顿下来,哪怕自己变得血肉模糊。

直到那天遇见了七濑。

像是溺水在深海时突然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但是浮出水面发现仍旧漂泊在漫无边际的大海。

并没有得到解脱。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阅着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起身走到走廊的尽头,按下了通话的按钮。

 

被围堵在墙角的少年一如往常般默不作声,四周传来嚣张的叫声,拳头落在身上,划出了一道口子,然而,伤口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自动复原。

从包里传来的手机的震动声。

“快一点,把钱交出来啊!”

午后的光线强烈到刺眼,明明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被日光照射到的地方,却始终无法到达。

天空中有成片的灰色的群鸟掠过,羽翼撒下斑驳的影子。

因为逐渐靠近夏至日而变长的白昼,每一秒,每一刻,每一天,都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延长着日光停留的时间。

总有一天,因为日光的直射的角度问题,会照射到这个角落里来。

即使在长年都照射不到阳光的地方,也会在某一天的某一刻,某一瞬间,被光线照得透亮。

哪怕在下一秒,又回到黑暗里去。

那一定也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

 “我不会给的。”

“哈?你说什么?”

尝试着,朝着日光的方向踏出一步。

“我说,”他抬头迎着对方咄咄逼人的视线,“我不会给的。”

只想变得普通。

那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就好了。

 

电话在很久之后才接通,差一点点就要挂掉,就在这时听到对方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

“松冈?”

“七濑?”凛迟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有话对你说。”

 

[05]

白天的学校依旧充满了课业,学生的嬉笑,因为听着老师无聊的讲演而睡着的学生,被点名回答困难的问题,又被老师责骂。“马上要毕业了知不知道啊!”

再过没多久就要毕业了。

就好像和过去的某些东西告别,以为跨过了这条界线,人生就会变得有所不同。

课间的时候依然流行着都市怪谈,学生说着从别处听来的故事,或是将自己的经历改编用夸张的语气描述,聆听的女生们露出“不会吧”的表情。

事实并没有什么因为临界于某个点而变得不同。

“那个打碎了鱼缸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

“养了那么久的鱼,都死了哎。那天是谁值日啊?”

“谁知道呢,胆小鬼,敢做就没胆承认。”

七濑猛地抬起头。

周围议论的声音在这一刻都被沉于水下,走动的学生们都变成了浮动的幽灵,视线投向那个熟悉的角落,摆放着盆栽和生物的桌子上。

空无一物。

大片大片的空白,如同从隧道出口扑面而来的光线睁不开眼,像是溺毙在深海,海水从四肢百骸涌入无法呼吸。放学之后飞快地骑车到那天去过的路口,用手掌轻轻抚过枯朽的树干。

“本来以为这棵树今年就要死了呢。”

突然听到身边有人说话,回头看见是边上拉面店的老板。“以为肯定活不下去了。”

“还可以活下去吗,这棵树?”

“是的吧。”老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这边来看,从那个位置,朝着老板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两道树枝交错的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地方,有一枚绿色的嫩芽,正在悄然生长着。

 

他接起电话,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对方的声音。“七濑?我有话对你说。”

“没有了。”

“哈?”

他抬头看向被树枝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天空,“魔法,已经没有了。”

 

周末的时候一个人来医院探望凛的妹妹,凛并没有在场。手上仍旧插着输液管的少女,氧气罩已经取下,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看见他过来依旧笑着。

“你和哥哥,是很好的朋友吧。”女生说道。

“……哎?”

“因为哥哥总是说起你呀。”

“啊,是吗?”

“所以,”女生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以后哥哥的事就麻烦多多关照了。”

“不要这样说。”

“我知道,自己就要去往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不幸的,我也不会放弃。”妹妹看向窗外,天空的云朵逐渐散开,露出浅蓝色的天空,“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

“即使是普通人,在重要的人眼中也有特别的意义。”

那天下午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拿着画板来到天台。因为是周末学校没有人,七濑把画板架好,站在屋顶的边缘,面向着大海的方向。在阳光的照射下跃动着波光的海面,如同不断坠落在地平线的流星,因为承载着愿望,所以才变得耀眼起来。

 

松冈在天台上看见了七濑,画画的七濑。从海面吹来的风很大,盖过了应有的脚步声,直到走到他身边都没有被察觉。他看到画板上的画面,在洒满光线的海面上,红色头发的少年背上张开巨大的翅膀,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一直等到作画快结束才发现了他,惊慌失措的少年差点打翻颜料,“那个……我……”七濑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凛制止,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是我们的秘密不是吗?”

“两人的秘密。”

他走上一步,和他并肩站着,看着前方的海面,就像是看着遥远的未来那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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